文/Richard Nieva、Alex Konrad 和 Kenrick Cai

【資料圖】

2016年，在成為谷歌首席執(zhí)行官幾個月后，桑達爾·皮查伊（Sundar Pichai）發(fā)表了一個蘊含豐富信息的聲明：谷歌的名字已經(jīng)成為搜索的代名詞，但它現(xiàn)在將成為一家“人工智能優(yōu)先”（AI-first）的公司。這是他在谷歌的大型I/O開發(fā)者大會上宣布的，也是他執(zhí)掌公司后的第一個重大議程。

“人工智能優(yōu)先”（AI-first）到底是什么意思還有待商榷，但其中的利害關系卻是明確的。在皮查伊做出這個聲明的兩年前，亞馬遜搶先發(fā)布了語音助手Alexa，讓谷歌措手不及?，F(xiàn)在，Alexa已經(jīng)成為了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，這讓谷歌尤其不忿?！敖M織全世界的信息”一直是該公司的使命，而推出Alexa這樣的服務本應該是谷歌與生俱來的權利。在那次大會上，谷歌發(fā)布了一款名字就叫“助手”（Assistant）的競品，作為發(fā)布的一部分，皮查伊圍繞“有用的人工智能”重新確定了該公司的方向。

七年后，谷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再一次處于類似的境地：在它本應占據(jù)主導地位的領域再次被市場擊敗。但這一次更糟糕：篡位者是OpenAI，一家規(guī)模相對較小的舊金山初創(chuàng)公司，而不是像亞馬遜這樣財力雄厚的巨頭。該產(chǎn)品就是ChatGPT，一個可以生成情景喜劇情節(jié)、辭職信、代碼和其他任何幾乎可以想象到的文本的機器人，并且寫得就跟人類寫的一樣——使用的正是谷歌多年前自己開創(chuàng)的一項突破性技術。盡管谷歌在兩年前就宣布了一項名為LaMDA的類似技術，但OpenAI去年11月發(fā)布的這款聊天機器人還是吸引了公眾的眼球。

更令人緊張的是，谷歌的主要搜索引擎競爭對手微軟正在向OpenAI注資100億美元，并于周二宣布推出了新版的搜索引擎必應（Bing），其中的人工智能聊天功能甚至比ChatGPT還要先進——這可能是互聯(lián)網(wǎng)搜索未來的關鍵一步。在其主旨演講中，微軟首席執(zhí)行官薩蒂亞·納德拉（Satya Nadella）宣布，搜索領域迎來了“新的一天”。“比賽從今天開始?！彼f?！拔覀儗⒖焖偾斑M，對我們來說，我們每天都想推出新東西。”就在他做出這一宣告的前一天，谷歌看似有些匆忙地發(fā)布了自己的聊天機器人Bard，它使用的是LaMDA技術的一個“小得多”的版本，使用權限暫時只向部分人群開放，不過該公司承諾將在“未來幾周”全面開放權限。

正如許多競爭對手所預期的那樣，這只價值1.3萬億美元的“房間里的大象”已經(jīng)醒來。在皮查伊宣布這一情況為“紅色警報”后，他還邀請了谷歌的聯(lián)合創(chuàng)始人拉里·佩奇（Larry Page）和謝爾蓋·布林（Sergey Brin）來參與審查該公司的人工智能戰(zhàn)略。至少，布林最近已經(jīng)參與其中，甚至于他提交了多年來的第一個代碼審查請求。

“海盜的船已經(jīng)出發(fā)，我們也要來了?！?/strong>

即使該領域的新貴們對谷歌懷有某種程度的敬意，但他們已不再怕它，即便谷歌的年收入有2,800 億美元，而且擁有大量的研究人員和工程師。像Adept、Cohere和Character.ai這些行業(yè)挑戰(zhàn)者的領導人都曾是谷歌員工，現(xiàn)在也仍在放心大膽地與谷歌合作，作為客戶，他們?yōu)樽约旱哪Ｐ瓦x用谷歌的云服務，并且——就 Anthropic 而言——甚至歡迎谷歌通過大額投資進入他們的股權結構表。 一位離開谷歌創(chuàng)辦自己的 AI初創(chuàng)公司的前谷歌員工說：“海盜的船已經(jīng)出發(fā)，我們也要來了?！?/p>

谷歌一開始并不打算在這片未知的水域中淪為脆弱的貨運油輪。 但是，在人工智能和重大創(chuàng)新方面的一段充滿爭議的歷史，包括圍繞其人工智能倫理研究的丑聞，以及在推出Duplex之后引發(fā)的強烈抵制，再加上公司內部人工智能人才的持續(xù)流失，使得它在迎頭趕上時步履蹣跚。

現(xiàn)在，谷歌著名的搜索引擎也前景堪憂，雖然其簡樸的白色主頁曾是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最具代表性的地址之一。對它做出大幅改變可能會影響該公司的廣告收入（至少在短期內如此），而谷歌能成為有史以來最有價值的公司之一正是依靠廣告收入。但要奪回其人工智能的衣缽，谷歌可能不得不改變一些其搜索引擎本質的東西。

“我確定他們存在創(chuàng)傷后應激障礙?！?/strong>

五年前，谷歌舉辦了一場可以說暴露了其人工智能野心的派對。在那一年的 I/O開發(fā)者大會上，皮查伊推出了 Duplex，一種聽起來非常像人類說話的人工智能服務，可以為用戶預訂餐廳。 該AI服務被設計為可以模仿“嗯”和“呃”這樣的語氣詞、做出長時間的停頓以及聲調起伏，使其發(fā)聲聽起來和人類很像。研發(fā)它的目的是想讓機器在企業(yè)沒有像 OpenTable 這樣的數(shù)字預約系統(tǒng)時也能自動預約。例如當人們無法在線預約時，人工智能會介入進來，自動呼叫餐廳。

那一次的展示令人印象深刻，許多人被震撼到了，但也有點不安。他們對人工智能是否會自我識別為機器人感到困惑。一時間，世界各地的新聞媒體都開始討論機器故意欺騙人類的倫理問題。

這也不是谷歌高調發(fā)布的東西第一次引起公眾的強烈反對了。2012年，谷歌的Google Glass智能眼鏡一亮相就遭到了廣泛的嘲笑，還讓“眼鏡混蛋”（Glasshole）一詞進入了大眾語言，這要歸功于一場被廣泛報道的酒吧斗毆事件，以及一些人戴著谷歌眼鏡拍攝的奇怪照片。后者甚至還激發(fā)了一個名為“戴谷歌眼鏡的白人男子”的專屬網(wǎng)站。

但是，Duplex的失敗的確刺痛了谷歌。那本是一場盛大活動上的發(fā)布會，意在真正展示皮查伊打算為公司規(guī)劃的前沿方向。然而，它卻成為了硅谷愚蠢的紀念碑：技術很酷，但卻缺乏人類的預見性?！都~約時報》稱其“有點令人毛骨悚然”。社會學家兼作家澤伊內普?圖費克基（Zeynep Tufecki）的說法則更為尖銳:“谷歌的AI助理假裝人類打電話，不僅沒有在電話中透露出自己是機器人的事實，而且還會加上‘嗯’和‘啊’這樣的語氣詞來欺騙電話另一端的人類，整個房間的人還都在為它歡呼……真是太可怕了?！薄肮韫仍趥惱砩厦允Я朔较颍翢o章法，沒有吸取任何的前車之鑒?！?/p>

這樣的抵制給谷歌留下了傷疤。硅谷著名公關公司領導人布魯克?哈默林（Brooke Hammerling）在接受《福布斯》采訪時表示:“我確信這讓他們患有創(chuàng)傷后應激障礙?！边@也強化了谷歌對于推出AI產(chǎn)品的某種膽怯。兩名了解該公司人工智能業(yè)務的前谷歌經(jīng)理人認為，Duplex事件是導致谷歌在發(fā)布人工智能產(chǎn)品方面進展緩慢的眾多因素之一。

“谷歌曾經(jīng)走在一條有可能主導我們現(xiàn)在與ChatGPT進行的那種對話的道路上?！?/strong>

此外，谷歌的人工智能部門還存在其他爭議，從而可能他們的行動更加謹慎。2018年，谷歌與五角大樓簽署了一項協(xié)議，將為一個名為Maven的項目提供技術，該項目旨在利用人工智能提高無人機打擊的準確性，但此舉招致了谷歌員工的批評。作為回應，谷歌拒絕與五角大樓續(xù)約，并公開發(fā)布了一套“人工智能準則”，旨在從倫理上指導該技術的發(fā)展。2019年，又有消息爆出，稱承包商正在用皮膚“較黑”的無家可歸人士訓練該公司的面部識別軟件，谷歌于是又遭到了猛烈抨擊。

2020年，谷歌再次受到抨擊，因其倫理人工智能主管蒂姆尼特·格布魯（Timnit Gebru）和瑪格麗特·米切爾（Margaret Mitchell）共同撰寫了一篇文章，批評谷歌在搜索引擎中使用的人工智能技術存在偏見，隨后遭到辭退。這起辭退事件激怒了研究界。谷歌研究（Google Research）部門負責人杰夫?迪恩（Jeff Dean）后來承認，公司在這一事件受到了“聲譽上的打擊”。

米切爾在接受《福布斯》采訪時表示:“很明顯，谷歌一度處在一條有可能主導我們現(xiàn)在與ChatGPT進行的那種對話的道路上，但是它早些時候做出了一些非常短視的決定，使得他現(xiàn)在處于一個對任何阻力都非常擔心的境地?！?/p>

盡管沒有人真正知道谷歌在人工智能方面到底擁有多少實力，但很明顯，谷歌正面臨著強大的老對手微軟和靈活的新興對手OpenAI之間的里程碑式合作危機。這筆交易將使OpenAI集成到微軟用戶較少的搜索引擎和網(wǎng)絡瀏覽器中，但更重要的是，它將可以訪問這些產(chǎn)品產(chǎn)生的有價值的訓練數(shù)據(jù)——這對谷歌這樣的現(xiàn)任行業(yè)老大來說是一個危險的情況。

據(jù)報道，為了更快地發(fā)布人工智能產(chǎn)品，谷歌表示將“重新調整”它在發(fā)布這項技術時愿意承擔的風險——對于一家因其平臺上出現(xiàn)的有害內容而受到密切關注的大型科技公司來說，這是一項令人震驚的宣布。OpenAI首席執(zhí)行官山姆·阿爾特曼（Sam Altman）上個月在一條推文中對這一戰(zhàn)略表示了懷疑。他寫道:“隨著新模型變得越來越強大，OpenAI將不斷降低我們愿意承擔的風險水平。而不是反過來?！?/p>

“我們的人變得太懶了?！?/strong>

如果沒有谷歌，ChatGPT可能不會存在。

2017年，谷歌的一群研究人員撰寫了一篇關于人工智能的開創(chuàng)性論文，名為《Attention Is All You Need》，提出了一種名為“transformer”的用于分析文本的新型網(wǎng)絡架構。這一發(fā)明成為了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應用（如ChatGPT等）的基礎。

這其中也包括谷歌自己的大型語言模型LaMDA。這款機器人于2021年首次公布，可以生成文本并進行復雜的對話。在那年的I/O大會上演示它的時候，谷歌還讓LaMDA從矮行星冥王星和紙飛機的角度發(fā)言。這項技術運行得非常好，以至于參與該項目的工程師布萊克·勒莫因（Blake Lemoine）聲稱它是有知覺有靈魂的。（谷歌否認了這一說法，后來勒莫因自己也否認了這一說法）。

現(xiàn)在，那篇論文的8位合著者中，只有一人還留在谷歌，其他的都已經(jīng)離開，其中6人創(chuàng)辦了自己的公司，1人加入了OpenAI。該論文的作者之一、人工智能競爭對手公司Cohere的首席執(zhí)行官艾丹·戈麥斯（Aidan Gomez）表示，谷歌的工作環(huán)境對他來說太死板了。他在接受《福布斯》采訪時曾表示:“在谷歌這樣的大公司內部進行探索的自由度有限，你無法真正自由地進行產(chǎn)品創(chuàng)新。從根本上說，（這家公司的）結構不支持它。所以你必須自己去建造這個結構。”

“我不想在谷歌的核心競爭力上與他們競爭?！?/strong>

谷歌分析（Google Analytics）的創(chuàng)始人韋斯利?陳（Wesley Chan）則說得更直白。他現(xiàn)在是FPV Ventures的聯(lián)合創(chuàng)始人。韋斯利說，谷歌的“紅色警報”在公司內部被認為是承認“我們的人太懶了”。

不過，谷歌仍然有著規(guī)模優(yōu)勢。截至去年12月，他們擁有超過19萬名全職員工。即使在上個月進行了公司25年歷史上規(guī)模最大的一輪裁員——裁員約1.2萬人，占員工總數(shù)的6%——該公司仍然是龐大的。值得注意的是，當皮查伊宣布裁員時，他聲稱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重新專注于人工智能。以AI藝術生成器Stable Diffusion聞名的Stability AI公司首席執(zhí)行官伊馬德?穆斯塔克（Emad Mostaque）在接受《福布斯》采訪時表示:“最終，如果這件事做大了，就像我們現(xiàn)在看到的那樣，谷歌就會出現(xiàn)。我不想在谷歌的核心競爭力上與他們競爭。”

“被動搖”

2004年，在其價值230億美元的IPO兩個月后，谷歌的市值就超過了雅虎。谷歌的崛起和雅虎的衰落被廣泛視為“創(chuàng)新者困境”（Innovator’s Dilemma）的案例研究。該理論認為，大公司往往因為偏愛廣泛使用的現(xiàn)有產(chǎn)品而忽視了可能有一天會取代它們的新技術和發(fā)展中的技術，從而失去市場優(yōu)勢。沒想到近20年后，谷歌似乎也面臨著類似的情況。

穆斯塔克說:“谷歌的體制慣性和對其核心業(yè)務被蠶食的恐懼阻止了他們?，F(xiàn)在這一點正在被動搖。”

此外，還有一些商業(yè)原因促使谷歌對其人工智能工作保密。雖然它仍然是開源運動的主要貢獻者，但谷歌也是一家需要保護其知識產(chǎn)權和競爭優(yōu)勢的大型上市公司。“在某些時候，谷歌很難發(fā)布他們的大量前沿模型，這是可以理解的?！鼻肮雀柩芯靠茖W家大衛(wèi)·哈（David Ha）說，他被穆斯塔克挖去做了Stability AI的戰(zhàn)略主管?！八麄冞@么做是當然有原因的，其中一些原因可能也是合理的，但從根本上說，我的興趣是讓這些模型民主化。”

除了Bard，谷歌本周表示，它還將在其搜索引擎中注入更多人工智能技術。谷歌將使用這項技術回答復雜的問題，并將其提煉成一個個的信息簡介。在谷歌引用的一個例子中，人工智能對”學吉他還是學鋼琴更容易”做出了詳細的回答。（ChatGPT也可以回答同樣的問題，但它的回答沒有那么具體。）

皮查伊駁斥了谷歌被 "創(chuàng)新者困境 "所束縛的想法。他在上周的財報電話會議上表示:“我認為這是一個重新思考、重新想象和推動搜索業(yè)務的好機會。你會看到我們變得更大膽，推出新的產(chǎn)品，獲得反饋，不斷迭代，讓產(chǎn)品變得更好?！?/p>

一些風險投資家認為，谷歌已經(jīng)準備好大干一場。Insight Partners董事總經(jīng)理朗尼·賈菲（Lonne Jaffe）表示，該公司在人工智能領域有太多的參與歷史，不可能輕易放棄?！斑@是他們在過去15年里一直在做的事情?！辟Z菲說。BootstrapLabs的創(chuàng)始人尼科萊·瓦德斯特羅姆（Nicolai Wadstrom）則表示：“僅僅成為第一人是不夠的。微軟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這一點。這關系到你如何找到可以擴展的實用價值，而谷歌非常專注于此?！?/p>

的確，沒有人愿意唱衰谷歌，即使是它在機器人領域的競爭對手也是如此。在ChatGPT的對話框中輸入這樣的提示語："為什么谷歌在人工智能發(fā)展方面落伍了？"，你會得到這樣的回答：

“谷歌在人工智能發(fā)展方面并沒有落伍。它仍然是該領域的領先公司，并且仍在投資于人工智能的研發(fā)并做出重大貢獻。 近年來，其他公司如OpenAI和中國的科技公司百度、騰訊和阿里巴巴等已成為人工智能領域的強大參與者，但谷歌仍然是該領域的突出玩家和領導者。"

而ChatGPT 只接受到了2021 年的數(shù)據(jù)訓練。它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Bard這個競爭對手。